那天傍晚,05级新生入学注册活动准备结束的时候,来了一对父女。长辈的一身半新旧土布衣裳,一双沾满稀泥的解放鞋,黑瘦的脸上不停地冒着汗。他的女儿也穿得很朴素。不用猜测,他们来自“贫困世家”。这位女生叫达丽,从此她就是我的同班同学了。
开学的第二天,便开始了既可恶又刺激的军训。烈日下,好几个男生已被折腾得喊爹叫娘的,女生们几乎都要败阵了,几个女生哭出了眼泪。达丽却依然一丝不苟,一招一式,毫无怨言。她说:“有什么好哭,有什么好流泪!真是的!”大伙都说达丽不愧是个“女强人”。
我从军训中猜测达丽学习也一定很棒。果然,这个学期的期考成绩她拿了全班第一名,给我们女生争了一口气。这让我更佩服她了,我还想过要和她结个“金兰”呢!可到了第二个学期这个念头就打消了。
曾几何时,在我们女生中有个荒唐的口头禅:“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
达丽收到了一封她们所说的“情书”,从此,她不再是从前的她了,上课时写那种信,课外活动约会,隔不了一个月就买一套新衣服,热中于打扮,整天变来变去,连孙悟空都赶不上。要紧的是她还学那些社会青年去拉发、染发、画眉、涂红。她的成绩直线下降,从顺数到倒数。上个星期她要和那个男生出去,我劝她:“不要和那些不思进取的男生来往,你还是不去了吧!”她却生气地说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说完急忙下楼去了,口里还哼着《老鼠爱大米》……
有一天我散步回来,看见女生宿舍门口有一个人,上穿一套破旧满是补丁的衣服、下穿一双沾满泥灰的解放鞋,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达丽的父亲。想像一下如果现在他跟达丽站在一起,一定令人产生疑惑:那是她的父亲吗?那是他的女儿吗?他见了我很高兴:“我家达丽在吗?”我刚要回话,看见达丽从外面回来了而且边走边喊道:“燕,那边有人找你!”我信以为真,便急忙跑去,来到球场这边一个人影也没有。顿时我全明白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等我跑回女生宿舍时,只有达丽一个人在,她满脸美滋滋的。我无奈而又愤怒地望着达丽,半天说不出话来。达丽啊达丽,你真够狠毒的!
光阴似箭。第二学期段考后的一个晚上,北京来的一位励志感恩教育专家在我们学校作了一场惊天泣地的演讲报告。班主任作了巧妙的安排。当达丽的父亲被专家请到讲台上时,跟着上台的很多同学竟然把这位长辈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鞠躬和跪拜。达丽见自己的父亲活生生地被别人“借用”,当然就“顺应潮流”,上台去准备表态。
“爸爸,我对不起你!我以后要重新做人!”这是达丽的痛悔之言。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女强人”跪下来,把父亲那双老树皮般粗糙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本文曾发表于2006年6月6日《河池日报》)